文艺评论·序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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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千古事——毛泽东在新中国成立后对自己著述的评价
作者:陈晋 来源:人民日报 浏览次数:2015次 更新时间:2017-03-30

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主持编辑四卷《毛泽东选集》(以下简称《毛选》),还不时回顾过去的著述,谈论新近的文章,且多有评点。这既是梳理自己过去的思想心路,也难免拨响波澜壮阔的历史心曲,还涌动着回应现实需求的政治心潮。其间有多少回声,多少感慨,多少沉思,多少遗憾?其中滋味,正可谓是“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

“是血的著作”

1964年,有人向毛泽东说到读《毛选》的事,毛泽东的回应别出一格:“《毛选》,什么是我的?这是血的著作。《毛选》里的这些东西,是群众教给我们的,是付出了流血牺牲的代价的。”

所谓“血的著作”,指《毛选》是斗争的产物,由问题“倒逼”出来,写文章是为记叙中国革命浴血奋斗的曲折过程,总结党和人民群众创造的经验,《毛选》的理论观点是付出巨大牺牲换来的。

这个基本定位,不是偶然之思,为毛泽东反复谈及。“我们有了经验,才能写出一些文章。比如我的那些文章,不经过北伐战争、土地革命战争和抗日战争,是不可能写出来的,因为没有经验。”中国革命“经历过好几次失败,几起几落。我写的文章就是反映这几十年斗争的过程,是人民革命斗争的产物,不是凭自己的脑子空想出来的”,“栽了跟头,遭到失败,受过压迫,这才懂得并能够写出些东西来”。

这些坦率的评判,表明毛泽东不愿把自己的著述等同于一般学者在书斋里写出的文字。理论源于实践,文章合为时而著, 本就是写作规律。对这个规律,毛泽东不是泛泛而谈,还具体地列举了一些篇章内容。比如,他说,“解决土地问题,调查农村阶级情况和国家情况,提出完整的土地纲领,对我来说,前后经过十年时间,最后是在战争中、在农民中学会的。”“有了大革命失败的经验,十年内战根据地缩小的经验,才有可能写《新民主主义论》,不然不可能;才有可能写出几本军事著作(按:指《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论持久战》《战争与战略问题》)。”

因为是“血的著作”,总结了中国革命的实际经验,毛泽东对他的一些重要观点也就格外珍惜。1954年3月,英国共产党总书记波立特给中共中央来信,提出要在英译本《毛选》中删去《战争和战略问题》一文的头两段内容,理由是其中“革命的中心任务和最高形式是武装夺取政权,是战争解决问题”的论断,“并不适用于英国”,而且“会给我们在美国的同志招致很多困难”。毛泽东没有同意,让人在回复中表示,“该文件中所说到的原则,是马列主义的普遍真理,并不因为国际形势的变化,而须要作什么修正”,如果不合适英美读者,该文“可不包括在选集内”。也就是说,论述武装夺取政权的文章,宁肯不收入在西方发行的《毛选》,他也不愿删改。为什么?这个论断是从大革命失败后血的教训中得出来的,如果为了逢迎域外读者而让步删节,反倒显得对中国革命经验的总结不那么自信了。

对“血的著作”,毛泽东一向自信。1949年12月访问苏联时,他请斯大林派一位苏联理论家帮自己看看过去发表的文章,能否编辑成集。斯大林当即决定派哲学家尤金来中国做此事。后来毛泽东当面对尤金说:“为什么当时我请斯大林派一个学者来看我的文章?是不是我那样没有信心?连文章都要请你们来看?”“不是的,是请你们来中国看看,看看中国是真的马克思主义,还是半真半假的马克思主义。”

“是些历史事实的记录”

据逄先知回忆,毛泽东1960年春在广州通读《毛选》第四卷稿子时,特别兴奋。“读到《抗日战争胜利后的时局和我们的方针》《关于重庆谈判》等文章时,他不时地发出爽朗的笑声。”阅读旧著,回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魄力,运筹帷幄、决策千里之外的智慧,怎能不平添豪气,快意迭现。“这个第四卷我有兴趣。那个时候的方针是‘针锋相对,寸土必争’,不如此,不足以对付蒋介石。”此后,他还进一步说到,“《毛选》第四卷就是记录三年解放战争的事”,从中“可以看到蒋介石是怎样向我们发动进攻的,开始我们是怎样丢失很多地方的,然后怎样发动反攻打败他们的。可以看出我们党的一些倾向,一些错误思想,我们是怎样纠正的,才使革命得到了胜利。”当年的决策玄机,战争的推进波澜,历史的本来模样,仿佛定格在了自己留下的文献之中。

不光是《毛选》第四卷,写于革命年代的所有著述,都被毛泽东视为历史的记录。他多次同外宾讲,“《语录》和《选集》是写的一些中国的历史知识。我们的经验有限,只能供各国参考。” “我没有什么著作,只是些历史事实的记录。”虽是谦虚之辞,视旧著为“历史资料”“历史事实的记录”,倒也揭示了其著述与中国革命历史进程的紧密关联。

旧著虽是“历史事实的记录”,但其中一些重要观点对现实的指导意义毋庸置疑。毛泽东1951年着手编辑《毛选》时,专门到石家庄住了两个月突击,他说要抓紧时间编选,“现在中国需要”。60年代以后,他的看法似有变化,屡屡用“历史资料”来淡化其著述的现实作用,还说今天阅读只能“参考参考”。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变化?主要是觉得,现实任务已发生重大变化,探索社会主义建设道路也已进行了十来年时间,需要总结新的经验,写出新的理论著述。1964年,有人提出要出版《毛选》第二版,毛泽东说:“现在学这些东西,我很惭愧,那些都是古董了,应当把现在新的东西写进去。”“老古董”的分量既已摆在那里,要紧的是写出“新东西”,这是典型的政治理论家与时俱进的心态。

“此文过去没有发表,现在也不宜发表”

编辑《毛选》,毛泽东的原则是精益求精。为避免不必要的现实困扰,他舍弃了一些个性鲜明、很富情感色彩的文章。写于1941年9月前后,长达5万多字的《关于一九三一年九月至一九三五年一月期间中央路线的批判》,便属此类。

这篇长文着力批判中共六届四中全会后中央发出的《关于争取革命在一省与数省首先胜利的决议》《在争取中国革命在一省与数省的首先胜利中中国共产党内机会主义的动摇》等9个文件。这9个文件比较集中地体现了土地革命时期的“左”倾路线及其政策。毛泽东此文的写法,很像是读这9个文件的笔记,直截了当地层层批驳,不仅点了当时好几位中央政治局委员的名字,而且用词辛辣、尖刻,挖苦嘲笑之语随处可见,写作时确实怀抱激愤之情。虽几次打磨,咄咄逼人的语气和文风,终究难以消除。当时没有发表,只给刘少奇、任弼时两人私下看过。在延安整风时如果发表,肯定不利于团结犯错误的同志。思考者可以个性化,文章家可以情绪化,政治家虽说不乏个性和情绪,行事却需控制,更不能“化”。毛泽东此后20多年再也没有提到过这篇文章,看起来真的是当作记录一段心曲的“历史资料”,永远地搁置起来了。

不知为什么,1964年春天他忽然把这篇文章批给刘少奇、周恩来、邓小平、彭真、康生、陈云、吴冷西、陈毅等人阅看,还说:“请提意见,准备修改。”1965年1月,又批给谢富治、李井泉、陶铸阅看,还讲:“此文过去没有发表,现在也不宜发表,将来(几十年后)是否发表,由将来的同志们去作决定。”

既然没有确定公开发表,为什么还要翻拣出来示人,准备花功夫重新修改呢?想来,在毛泽东心目中,此文未必纯属“历史资料”,其中或许藏伏着立足现实需要让他格外珍惜的东西。的确,这篇长文反映了党的一段历史,一段犯“左”倾错误因而遭受重大失败的历史。毛泽东倾注那样大的心血,摆出那么多鲜活生动的事例,放纵那样锋芒毕露的犀利文风,来总结这段历史的经验教训,怎么能让它永远尘封?他相信对后人是有启发作用的。再则,时过境迁,那些曾经在30年代犯过错误的同志看了此文,也不至于出现“怒发冲冠”的情绪反弹了。

1965年5月,毛泽东在长沙动手修改这篇文章,把标题改为《驳第三次“左”倾路线(关于一九三一年九月至一九三五年一月期间中央路线的批判)》。修改完后,一番犹豫,他依然没有公开发表,也没有内部印发。如何处理此文,毛泽东心里确实颇为纠结。将近10年之后,毛泽东又找出此文,打算印发给中央委员。又是一番犹豫,结果只是给当时的部分政治局委员看过。据说,1976年8月,毛泽东还请人把这篇文章读给他听。一个月后,他逝世了,带走了对这篇文章的深深情感和复杂心绪。

“《实践论》那篇文章好”

1956年3月14日,毛泽东会见并宴请越南劳动党总书记长征、印尼共产党总书记艾地。长征谈起毛泽东的著作,毛泽东表示,他对《实践论》“是比较满意的,《矛盾论》就并不很满意”。这个评价,他后来始终坚持。1965年1月9日会见美国记者斯诺,斯诺说到他在日内瓦参加了一次“北京问题专家”的学术会议,其中辩论的一个问题是,《矛盾论》是不是对马列主义作出了新的贡献。毛泽东接过话头回答:“其实,《矛盾论》不如《实践论》那篇文章好。《实践论》是讲认识过程,说明人的认识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又向什么地方去。”

在毛泽东心目中,哲学在一切学问中居于最高地位,其他领域的著述不过是中国革命过程中一些具体经验的总结和具体政策的表达,是根据哲学观点结合实际的运用。他明确讲过,“没有哲学家头脑的作家,要写出好的经济学来是不可能的。马克思能够写出《资本论》,列宁能够写出《帝国主义论》,因为他们同时是哲学家,有哲学家的头脑,有辩证法这个武器。”这样一来,似乎只有写出有创见的哲学论著,才能显出理论上的贡献和卓越,才能实现精神世界的飞跃和满足。

毛泽东对哲学有很深刻的研究和深切的运用。长征到陕北后,他开始总结土地革命时期“左”倾路线错误,但总体上,他不纠缠于一些事件的是是非非,而是告诫人们,犯错误的主要原因不是缺少经验,而是思想方法不对头。为纾解当时许多人在这个问题上的思想疙瘩,他在1937年写了《实践论》和《矛盾论》,一下子牵住了提高认识水平、促进思想转变的“牛鼻子”,起到一通百通的作用。新中国成立后,在自己所有的著述中,毛泽东比较看重哲学“两论”,并认为《实践论》最好,原因或许在于,作为哲学家,他特别看重自己的论著在世界观和方法论方面的独创性贡献。

毛泽东评判其哲学论著,内心有一个参照。马列“老祖宗”都是哲学大家,在他们面前,他从不造次。1961年12月5日会见委内瑞拉外宾,对方谈到自己家里挂了马克思、列宁、斯大林和毛泽东的画像,毛泽东说:“我的画像不值得挂。马克思写过《资本论》,恩格斯写过《反杜林论》,列宁写过《谈谈辩证法问题》,他们的画像是应该挂的。”当然,他也并非觉得自己在哲学上对马克思主义完全没有贡献。1965年1月14日,他在中央工作会议上讲:“马克思讲了自由是必然的认识和世界的改造,说从来的哲学家是各式各样地说明世界,但是重要的乃在于改造世界。我抓住了这句话,讲了两个认识过程,改造过程(按:指《实践论》)。单讲自由是必然的认识就自由了?没有实践证明嘛,必须在实践中证明。”把《实践论》放到马克思主义认识论发展史上来衡量,毛泽东认为是有独创性的。至于讲辩证法的《矛盾论》,他觉得超过前人的地方不明显。

“经过反复修改,才把意思表达得比较准确”

毛泽东说过,对自己发表过的东西,“完全满意的很少”。这透露的似乎是文章之外的心绪。实际上,他满意的旧作并不在少数。诸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论持久战》《新民主主义论》等等,新中国成立后他屡屡谈及撰写这些论著的背景及其发挥的作用。就是对一些没有收入《毛选》的文章,他也时常眷顾。1961年初,新发现写于1930年的一篇题为《调查工作》的文章,毛泽东如获至宝,“这篇文章我是喜欢的”,“过去到处找,找不到,像丢了小孩子一样”。1964年,他把《调查工作》编入《毛泽东著作选读》,题目改为《反对本本主义》。1965年,毛泽东还重读同样未收入《毛选》的《长冈乡调查》,并在上面批注:“错误往往是正确的先导,盲目的必然性往往是自由的祖宗。”对这些旧著,他不仅满意,而且继续从中汲取对现实有用的思想资源。

重要文稿公开发表前,毛泽东都要反复修改,哪怕是过去已经公开过的,他也决不草率印行。在主持编辑《毛选》的过程中,毛泽东不仅亲自选稿和确定篇目,对大部分文章进行精心修改,还具体地做词句数字、标点符号的校订工作,动手为部分文章撰写题解和注释。有的文章他重新拟定标题,比如,第一卷中的《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原题为《政治问题和边界党的任务》,改后的标题,一下子把文章主题拎出来了。他发表旧作时,既希望有“立此存照”的文献价值,又追求适应现实需求的思想价值。为此,毛泽东甚至说,“有些东西应该修改,比如第二次出版,应该有所修改,第三次出版,又应有所修改”。

好文章都是改出来的。毛泽东坦承,他的某些代表作的核心观点实际上是在修改过程中才逐渐成形的。1956年3月14日,他对长征和艾地说:“《新民主主义论》初稿写到一半时,中国近百年历史前八十年是一个阶段、后二十年是一个阶段的看法,才逐渐明确起来,因此重新写起,经过反复修改才定了稿。”艾地听了感到惊讶:“印尼有许多同志认为毛主席思想成熟,写文章一定是一气呵成,不必修改。”毛泽东说,“那样的说法是不符合实际的”“我们头脑、思想对客观实际的反映,是一个由不完全到更完全、不很明确到更明确、不深入到更深入的发展变化过程,同时还要随着客观实际的发展变化而发展变化。写《新民主主义论》时,许多东西在起初是不明确的,在写的过程中才逐渐明确起来,而且经过反复修改,才把意思表达得比较准确”。这些话揭示了文章写作和修改的真实规律,是文章大家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的深切体会。说完,毛泽东还补充一句,“过去写的文章,很多现在并不满意”,大概也是指还没有修改到位的意思。

“不适应新的需要,写出新的著作,形成新的理论,也是不行的”

大体从1959年起,毛泽东便生出一个心结,想对新中国成立后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实践进行理论总结。1959年辞去国家主席职务,他讲的一条理由,就是腾出更多时间去研究理论问题。

事实上,毛泽东在新中国成立后一直在做理论创新的事情,但他总感到不够理想,并且越来越有一种不那么自信的紧迫感和危机感。他感慨自己,“人老了,不知道是否还能写出些什么东西来”;也埋怨自己,“像《资本论》《反杜林论》这样的作品我没有写出来,理论研究很差。”有外宾问他有没有新的理论著作打算发表,毛泽东说,“可以肯定回答现在没有,将来要看有没有可能,我现在还在观察问题。”他还说,我们搞了11年社会主义,现在要总结经验。苏联的经验是苏联的经验,他们碰了钉子是他们碰了钉子,我们自己还要碰。

在理论创新方面,毛泽东很推崇列宁,认为列宁总是根据实践需要,不断进行理论创新。“单靠老祖宗是不行的。只有马克思和恩格斯,没有列宁,不写出《两个策略》等著作,就不能解决1905年和以后出现的新问题。单有1908年的《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还不足以对付十月革命前后发生的新问题。适应这个时期革命的需要,列宁就写了《帝国主义论》《国家与革命》等著作。”反顾自己,毛泽东觉得新中国成立后还没有写出满意的理论新作:“在第二次国内战争末期和抗战初期写了《实践论》《矛盾论》,这些都是适应于当时的需要而不能不写的。现在,我们已经进入社会主义时代,出现了一系列的新问题,如果单有《实践论》《矛盾论》,不适应新的需要,写出新的著作,形成新的理论,也是不行的。”

写出新的著作,实现理论创新,并不容易,因为社会主义建设才有一二十年的实践经验。但能不能通过对马列经典重新写序的方式,把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新经验融进去呢?毛泽东想到了这个主意。理由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先后为《共产党宣言》写了七个序言。在这些序言中,马、恩反复强调,对《宣言》阐述的基本原理的实际运用,“随时随地都要以当时的历史条件为转移”。毛泽东很重视这个做法。1958年1月4日在杭州的一个会议上,他提出:“以后翻译的书,没有序言不准出版。初版要有序言,二版修改也要有序言。《共产党宣言》有多少序言?许多十七八世纪的东西,现在如何去看它。这也是理论与中国实际的结合,这是很大的事。”

1965年5月,毛泽东准备尝试去做这件“很大的事”。他把陈伯达、胡绳、田家英、艾思奇、关锋等“秀才”召集到长沙,研究为马列经典著作“写序,作注”之事。他建议先为《共产党宣言》《国家与革命》等六本书写序言,六人一人一篇。毛泽东还表示,《共产党宣言》的序由他亲自来写。可惜,后来因为注意力的转移,这件事情没有继续下去。

毛泽东是有终极情怀的人。他把自己的著述放到历史的长河中审视,得出的评判另有一番滋味。1965年会见斯诺时,斯诺说他相信毛泽东著作的影响,将远远超过我们这一代和下一代。毛泽东的回答出人意料:“我不能驳你,也不可能赞成。这要看后人,几十年后怎么看。”“现在我的这些东西,还有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东西,在一千年以后看来可能是可笑的了。”

怎样看这段“文章千古”的评论?它反映的是虚无情绪吗?不是。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不是一般的信念坚定,他对未来的思考总是弥漫着深刻的哲学气氛。一千年或几千年以后,社会主义发展到新的天地,若真的像他在诗里说的,实现“环球同此凉热”,阶级、国家都消亡了,那么有关阶级、国家的著述,岂不失去了用武之地?文章能否“千古”,并不重要,只要寸心之间蕴含的理想主义能够“千古”,就是件让人欣慰的事情了。

(作者为中央文献研究室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