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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河
作者:吉林省 刘兴才 来源:中国百家文化网 浏览次数:3161次 更新时间:2017-04-07

  十几岁就离开家乡,求学异地,而后一直在外漂泊,故乡之于我的印痕是暗淡的,我心中流淌的河完全是儿时的模样。

  我的出生地满文名字叫“好力宝”,几十户人家。屯北大约一公里吧,有个大坝,坝下边便是那条令我魂牵梦绕的天然水系——西辽河。

   早年,水面窄窄的,河水浅浅的,文静而温顺,如丝似带般缠裹着村庄,微波细浪少女样羞涩的,轻轻地抚摸着岸边的沙堤、衰草,顽皮的臭小子们全不顾人家的难为情,光着个屁股,满河疯跑,打闹 。累了就四仰八叉一倒,任河水梳理着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厌了,再翻过身来,让骄阳烘烤着隆起的细臀嫩脊,无忧的心境放飞于旷野,勃郁的激情热恋着童真。肮脏的土脸,瘦弱的筋骨 ,菜色的肌肤,统统被河水刷掉,剩下的全是傻气的执著,神醉情驰。

  赶上今年雨大 ,上游泄洪,西辽河完全变了模样。水流湍急,隆隆作响,混浊的河水裹挟着沿途劫掠来的房梁檩木疯狂地撕咬堤岸,大块的土堤连同堤边整棵柳树瞬间便被吞噬下去,往下一扎就是一个深涡。惶恐的村民拄着个铁锹守护在堤坝上,满脸的凄楚,满眼的绝望。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期,人们还没有“胜天”的痴狂和能力,进行了一番原本就知道徒劳的挣扎后,只好任老天摆布。在困惑、迷蒙、无助中扬脸向天、向水,虔诚地拱手揖拜……也许精诚所至吧,在我记忆中,水患从来没有光顾过这个贫穷的但尚可温饱的平原小屯。六岁那年,有过惊险的一幕:夜黑云墨、风狂雨骤,河水气吹似的上涨。飞马往来于大坝和村屯间传递消息。当河水与坝顶处在同一水平线上的那一瞬,监视水情的基干民兵已经举起了长枪准备向村民报警,右手的食指刚要扣动扳机,奇迹出现了,先是河水倒流,接着撤得迅速。不到一袋烟的功夫,河水便下降2米,并且规矩地撤回了河床。那天,我背个行李卷,拎着洗脸盆,做好了撒丫子的准备。只因一直没有听到示警的枪声,才没能演绎悲壮,事后竟多少有点遗憾。

  西辽河在我家乡的那段更多的时候是保持50米宽的水面,2米上下的深度,河南河北的行人靠条木船摆渡。那木船尖尖的,无舵,轻舟短棹。船夫站在船头,用木浆控制船行的方向和速度,也掌握着一船人的财产和性命。船老大就很迷信,最忌讳的是“翻”字,所以坐船的人一般都三缄其口。

    弃船上岸便时一片大苇塘。苇塘里除了密麻麻的苇子,也生长一种叫蒲草的水生植物。苇子的用途很广,可以造纸、编笆。屯里上等人家盖房子常用细密的苇笆取代粗陋的秫杆笆。请来的笆匠咸肉辣烧酒的伺候,过年待遇。蒲草秋天打籽,果实叫蒲棒。长长的杆,头部有10厘米左右大手指粗细的绒头。或许就是陆游笔下“牛羊点点日将夕,蒲柳萧萧天正秋”的蒲柳吧。苇塘上是野鸭的栖息地,再往上一点的树带壕边有野鸡和野兔,捡野鸭蛋、打野兔、撵野鸡对孩子来说是最具诱惑的。但也需要勇气,因为有狼。

    我于故乡的河采撷的另一个愉悦便是打鱼。我的两个哥哥都是使旋网的好手,长我十来岁。我常拎着个鱼篓,屁颠屁颠地跟在他们后面捡鱼。打鱼很刺激,一网一个希望。然则对我来说记忆最深的是在河边野炊,几个渔友聚拢来,燃起一堆篝火,争先恐后地捧出自家打来的鱼,也不收拾,统统倒进锅里,舀上满满一铁锅河水在篝火上猛煮,直到把鱼肉煮飞,那白亮亮的汁液泛着星星油光,香气四溢,喝上一口鲜你个倒仰。便就不觉了夜风的阴冷,原谅了蚊虫的叮咬,忘记了一天的疲惫,摈弃了昨日的怨怼。陶陶然如沐春风,如浴甘露。我敢说,李白垂涎的“斗十千”的金樽青酒,“值万钱”的玉盘珍馐都不及那一口鲜汤。

  50年过去了,故乡的河留给我儿时的模样永远定格在记忆里。翻了几本关东志,方始知晓这个曾经给了我无穷欢乐,濡养、润泽着我的先人们的西辽河竟然有着几千年的历史和流经八百里旱海的辉煌:燕昭公驻马源头,耶律阿保机建都河畔,于凤至“踏晨露、扑晓风”掬水洗娇容……中国历史上百花纷呈的草原儿女竞相出镜,华夏文明中一枝独秀的辽河文化世代传承。

  如今,家乡来人说,故乡的河干了。

  怎么就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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